游鳞寻幸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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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一尾银鳞红鳍的锦鲤。晨露未晞时，总爱跃出水面衔住第一缕阳光，惊得菡萏轻颤，抖落满池碎金。岸边垂柳将碧玉绦浸入水中，与我的尾鳍共舞。同伴常说："瞧她总衔着水泡泡微笑，定是这方池塘最幸福的鱼。"可他们看不见我藏在浮萍下的困惑——幸福究竟藏在水草间，还是躲在卵石底？

那日我决然摆尾，逆流而上。穿过芦苇荡时，河水突然浑浊如墨，河床的淤泥泛起腥味。第七个朔月夜，我蜷缩在腐木凹陷处，鳞片被激流剥落数片。恍惚间听见青虾婆婆絮叨："小锦鲤该回来了吧？"忽然懂得，幸福原是渔人收网时漏下的半粒玉米，是菱角叶托着让给我的那片荫凉。

在陌生的支流结识过迁徙的鲑群，他们赠我鲛绡般的鱼卵；与搁浅的河蚌共度暴雨夜，她用珍珠照亮岩穴。当枫叶染红水面那天，老龟驮着背篓追来："丫头爱吃的浮游藻。"篓中藻叶犹带故土温度。原来幸福不必追逐，它像水纹般层层漾开，把萍水相逢化作星子，缀在记忆的天幕。

如今我游回初遇垂柳的弯道，看蜻蜓点破自己的倒影。忽然懂得赫宾先生所言深意——当我不再执着丈量幸福的尺寸，那些被岁月浸透的牵挂、被流水揉碎的叮咛，都成了鳞片上细密的光斑。就像此刻，柳梢蝉鸣惊起涟漪，我吐出的泡泡裹着阳光，正轻轻飘向当年那朵未开的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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