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影下的罪与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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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军大捷那夜，庆功宴的烛火把宫殿照得透亮。我跪坐在武将席末端，铠甲上还沾着邲之战的血腥气。青铜酒樽映着许姬翩跹的裙裾，她踩着编钟的韵律旋至我案前时，满殿烛影忽然暗了三分。

那截断缨攥在掌心时，我才惊觉自己竟借着酒意扯下了美人的衣带。殿内死寂中，我听见自己铠甲鳞片相撞的细响。正要伏地请罪，却听见庄王朗声大笑："今日庆功，诸君可尽兴！"话音未落，满座断缨纷纷落地，如飘落一地的棠棣花瓣。

七年后晋军压境，我率三千死士守郢都北门。敌军箭雨袭来时，我摸着胸前暗藏的半截衣带，忽然明白庄王当日为何要保全罪臣——真正的君王，看得见罪孽里开出的忠义花。城墙下的血浸透战靴那夜，我望着城头猎猎王旗，第一次读懂了"绝缨"二字的分量。

可班师回朝时，谋士的谗言比晋军的戈矛更锋利。当廷尉的锁链扣住手腕，我望着王座阴影里的庄王，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场宴席。原来断缨之罪从未被赦免，它只是化作毒藤，在光阴里悄悄爬满了忠骨。

刑场春草离离，刽子手的斧刃落下前，我看见许姬墓前的棠棣又开了。纷纷扬扬的花瓣里，恍惚又见那夜满殿烛火如星，年轻的将军在君王含笑的目光里，将半截断缨藏进甲胄最深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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