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窗外的月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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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蜷缩在雕花木椅上数着宫灯流苏,鎏金暖炉散着龙涎香,太监弓着腰递来新贡的碧螺春。金碗玉碟里盛着山珍海味,可这舌尖尝不出滋味——御膳房总把菜炖得绵软,像嚼着褪色的绸缎。那年隆冬在养心殿外堆雪人,嬷嬷们吓得跪成一片:"万岁爷当心龙体",雪团子终究没能滚过汉白玉台阶。

紫禁城的琉璃瓦泛着青灰的冷光,我常趴在文渊阁的窗棂上数麻雀。太傅讲《诗经》时总说"关关雎鸠",可我只听见檐角铁马叮当。十五岁那年偷穿小太监的蓝布衫溜出神武门,糖葫芦小贩的吆喝声惊得我摔碎怀表,铜齿轮在青石板上滚出清脆的慌张。

伪满皇宫的樱花倒是开得绚烂,关东军送来的和服压得我喘不过气。某夜听见窗外有学生唱《松花江上》,月光透过铁栅栏碎在案头的《四库全书》上,那些墨字突然化作千万只蚂蚁,啃噬着烫金龙纹的封面。

抚顺战犯管理所的煤油灯总晃得人眼疼。第一次自己补袜子时,粗针在指腹戳出血珠,看守老张头递来纱布说:"慢慢来,针脚别太密。"那年深秋收白菜,霜冻的菜帮子蹭过掌心,忽然想起幼时摸过的和田玉玺,原来泥土的温度更暖些。

如今蹬着自行车穿行在景山前街,后座绑着街道办发的粮票本。路过故宫红墙时,护城河倒映着柳梢的新月。锅炉房老王教我腌雪里蕻,说"盐要揉进每片叶脉",这话比当年听过的所有圣训都真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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