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日红的四季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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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分那天整理书架时,蓝色封皮的日记本突然滑落。阳光斜斜地爬上书桌,在纸页间抖落细碎的金粉,那些歪歪扭扭的日期标记忽然鲜活起来。

外祖母的瓦房藏在红树林深处,檐角总悬着几串晒干的千日红。十岁那年的清明雨里,我第一次跟着母亲走进这个被爬山虎包裹的院落。两条黄狗从砖墙根窜出来,尾巴扫得晾衣绳上的花瓣簌簌飘落,正蹲在竹椅旁择菜的老人抬头时,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花粉。

"尝尝这个。"外祖母从铁皮罐里抓出几粒暗红色的干花,沸水浇下去的刹那,蜷缩的花苞在搪瓷杯里舒展成粉色的云团。不同于超市花果茶的甜腻,微涩的茶汤裹着草木清香漫过舌尖,像春溪漫过鹅卵石。那天我在日记里画了朵七扭八歪的千日红,笔尖洇开的墨迹恰似茶水浸润的花脉。

盛夏再去时,外祖母正在晒花场翻动花瓣。蝉鸣把空气蒸得发颤,她却说这是"让花喝饱太阳"。我学着用竹耙将潮湿的花瓣摊成圆月,午后雷雨突至时,我们抱着笸箩在雨帘中奔跑,衣角扫落的雨珠把本子上的字迹晕成蓝色的花。当晚我在泛潮的纸页上记下:"花瓣在雨中跳舞,外婆说这是它们最后的绽放。"

冬至前夜咳得睡不着,阁楼窗外飘着细雪。外祖母端着温热的茶推门进来,茶汤里沉着两粒胖大海。枯萎的花瓣在杯中沉浮,药香混着记忆里的花香,竟比冰糖雪梨更熨帖喉咙。晨光初现时,我在褪色的日历纸上补了句:"有些花谢了,却能在冬天重新开放。"

合上日记时,檐角的风铃正轻叩着去年的干花。那些被不同季节浸润过的纸页,原来早已在时光里窖藏成另一种花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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