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梧桐叶落进课本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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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室后排的梧桐树影摇晃着，在杰明的课本上跳着圆舞曲。他总爱用铅笔戳着树影玩，就像此刻用脚尖拨弄着操场传来的篮球声。父亲寄存在门卫室的玻璃酒瓶总在夕阳下反光，折射出初中毕业证上模糊的墨迹——那是全家唯一的中等教育证明。

期中考试前夜，父亲破天荒煮了排骨汤。油花在搪瓷碗里聚成星座，杰明却用汤匙搅碎了所有倒影。"要是能考进年级前百..."父亲的承诺被厨房飘来的焦糊味切断，杰明盯着墙上奖状翘起的边角，那是表姐十年前的三好学生奖状。

考场里，钢笔尖在答题卡上画着迷宫。杰明的余光扫过邻桌翻飞的试卷，像极了老家屋檐下总也捉不住的雨燕。监考老师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，让他想起父亲酒醉后踉跄的脚步声。当收卷铃惊醒窗外的麻雀群，他的作文纸上还蜷缩着半句没写完的比喻。

成绩单像片梧桐叶飘落时，杰明正蹲在单杠下用粉笔画云朵。66分的数字在阳光下显得很温柔，像奶奶腌咸鸭蛋用的红泥。他把"66"描成两只相望的蜗牛，直到家长会通知单戳破了薄脆的壳。

当班主任的自行车铃声碾过晒着玉米的水泥地，酒瓶倒映的天空忽然碎成锋利的星星。杰明蹲在鸡窝旁数羽毛，听见屋里传来父亲压抑的哽咽，像极了那年漏雨的瓦檐接住的秋雨。

梧桐叶开始泛黄时，杰明课本的空白处悄悄长出了工整的笔记。某个晚自习，他忽然发现父亲藏在工具箱里的夜校课本，封皮上沾着机油和酒渍，却工整地抄录着《劝学篇》。那天他第一次知道，酒瓶底也能折射出彩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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